———访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战略研究和国际合作中心首任主任李俊峰
中国电力新闻网记者 邹春蕾
随着一系列数据出炉，光伏发电在2017年交出了【le】一【yī】份【fèn】完美的成【chéng】绩单。根【gēn】据国家能源局公布【bù】的【de】数据，2017年，光伏发电【diàn】新增【zēng】装机5306万千瓦，居可再生能源【yuán】之首。截至2017年12月底，全国【guó】光伏【fú】发电装【zhuāng】机达到1.3亿千瓦。与此同时，弃光现象明【míng】显改善，弃光率下降3．8个百分【fèn】点。
如何看待光伏发电超预【yù】期的规模增长？如【rú】何看待光【guāng】伏行业实现的进步？2018年又将提供【gòng】哪些动力，推动光伏产业的健【jiàn】康、稳【wěn】定、规【guī】模化发展？带着这【zhè】些【xiē】焦点问题，本【běn】报记【jì】者专访了国【guó】家应【yīng】对气候变化战【zhàn】略研究和国【guó】际【jì】合作中心首【shǒu】任主【zhǔ】任、中国能源研【yán】究会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专业委员会主任委【wěi】员李俊峰【fēng】。
光伏产业已开始为我国能源转型作贡献
中国电力报：2017年光伏发电【diàn】新增装机达【dá】到【dào】5306万【wàn】千瓦，实现了超预期发展。您如何【hé】看【kàn】待这一【yī】成就？
李俊峰：2017年我国光【guāng】伏【fú】发电新增装机达到了5306万【wàn】千瓦，的确【què】令人【rén】振奋，可喜可贺。整体【tǐ】来说【shuō】，光伏产业通过十【shí】几年的【de】发【fā】展【zhǎn】，在规模上、技术【shù】上、成本上、民生意义上均获【huò】得了很【hěn】大的成绩，已经开始为我国【guó】能源【yuán】转型作出贡献。
首先，产业实【shí】现了【le】规模化发展【zhǎn】。回想2012年【nián】，受国外反倾销挤压，国内光伏行业哀鸿遍野，一批企业破产。为了扶持、挽救光伏产业，党中【zhōng】央、国务院及时作出决策，适时开【kāi】启了国内光伏市【shì】场【chǎng】，并出台了光伏【fú】发【fā】电【diàn】的固定上网电价制度。多方努力下，光伏产【chǎn】业规模迅速扩大，“十【shí】五”期间国家【jiā】制定的光伏发电发展【zhǎn】的目【mù】标是2020年装机容【róng】量达到200万千瓦，“十【shí】三五【wǔ】”把这【zhè】一目标提高【gāo】到1.1亿【yì】千瓦。从目【mù】前来看【kàn】，在实际的执【zhí】行过【guò】程中【zhōng】，光伏【fú】发【fā】电【diàn】已然交出了可喜【xǐ】的答卷，2016年新增发【fā】电装机突破了3000万千瓦，2017年【nián】新【xīn】增发电【diàn】装机突【tū】破了5000万千瓦，成为新增发【fā】电【diàn】装机最多【duō】的发电电【diàn】源【yuán】，提前三年实现了“十三五【wǔ】”的规划【huá】目标【biāo】。
其次是，光伏【fú】发电的【de】显现度有【yǒu】了【le】明【míng】显提高【gāo】，2017年底光伏发电量突【tū】破了1100亿千瓦【wǎ】时，占【zhàn】当【dāng】年全社【shè】会发电【diàn】量的1.7%，新增发电【diàn】量超过了600亿千瓦时，占当【dāng】年【nián】新【xīn】增【zēng】发电量的15%，成为举足轻重的新增电源。曾几何时，我国【guó】的光【guāng】伏产品“两头在外”，主要依靠国外市【shì】场。而【ér】现在，超过【guò】50%的市场在国内，光伏开始为自己国家的能源转型作出贡献。
第三，技术不断进步，成本大幅度下降。2012年，光伏组件的光电转换效率平均为14%~15%，到2017年已经接【jiē】近【jìn】19%~20%，平【píng】均每年几乎【hū】提高1个【gè】百分点，这种进【jìn】步在光伏发展史上【shàng】是史无前例的。2012年，光伏发电度电成本最高可【kě】达到1元/千瓦时，到【dào】2017年变成0.6元/千瓦时，平【píng】均每年下降0.08元【yuán】/千瓦【wǎ】时。不仅如此【cǐ】，通【tōng】过【guò】实【shí】施光伏【fú】领【lǐng】跑者【zhě】计划，光伏发电的成本进【jìn】一【yī】步【bù】下降，目前最新招标的【de】项目最低可以降到【dào】0.4元/千瓦时【shí】。技术快速进步，为光伏发电下一步【bù】的成【chéng】本下【xià】降奠定了【le】基础。现在业界期待，到2020年，能【néng】够【gòu】实现【xiàn】在【zài】用户侧平价上网。到2023年，最迟2025年，可以实现发电【diàn】侧平价上网。这意【yì】味着【zhe】，再用3~5年时间，光伏发【fā】电发展就可以【yǐ】不再依靠补【bǔ】贴。
第四，民生【shēng】意义显著。通过【guò】发【fā】展光伏【fú】发电，成功促进了东西【xī】部地区融合发展。目前【qián】，甘肃、新疆、内蒙【méng】古【gǔ】等西部【bù】地区的光【guāng】伏产【chǎn】能【néng】占全【quán】国【guó】产能的一半以上。一批优秀的光伏【fú】企业在西部【bù】崛起，成为支撑【chēng】当地经济发展的龙头企业【yè】。光伏产业【yè】规【guī】模壮大，扩大了社会【huì】就业。2012年【nián】，光伏就业人口不【bú】足50万人，现在已【yǐ】经扩大到200万人，提高了3倍多。通过实施光伏扶贫工【gōng】程，已为150万【wàn】农户提供【gòng】精准扶贫服务，每年为每户增收3000元【yuán】以上，相当于每年提供了45亿【yì】元【yuán】的扶贫资金，成为各【gè】地精【jīng】准扶贫的重要措【cuò】施之一。
第五，从政【zhèng】治意义【yì】上【shàng】讲，光伏已成为我国【guó】在【zài】国际交往【wǎng】中的一【yī】张亮丽名片，不【bú】仅【jǐn】服务【wù】于国内能源转型，对全球【qiú】应对气候变【biàn】化、能源转型也作出了贡献。
中国电【diàn】力报：2017年光【guāng】伏发电实现【xiàn】了超预期【qī】发【fā】展【zhǎn】，我【wǒ】们【men】也听到一些不同【tóng】的【de】声音，认为光【guāng】伏发电太快了，应该控制一下节奏，您如何看待这些问题【tí】？
李俊峰：回【huí】答【dá】光伏发电装机规模多与少、快与【yǔ】慢的问题【tí】，不能局限【xiàn】于光伏【fú】发电数字本【běn】身，还【hái】要从【cóng】能源转型的大局来看。仅仅从光伏发电装机【jī】的增量上看，光伏发电【diàn】装【zhuāng】机【jī】一【yī】年新【xīn】增5306万千瓦【wǎ】，与往年比，确实增【zēng】长了很多。但从总量【liàng】上看，光伏【fú】发电自2000年至今，已发展了17年。17年间【jiān】，光伏累计仅仅实现了年【nián】发【fā】电【diàn】量1100亿【yì】千瓦时，而2017年我国全口径发电量为64179亿千【qiān】瓦时，光伏发电量的【de】占【zhàn】比仅为【wéi】1.7%，比重仍较小。
另【lìng】外【wài】，从能源转型发展的【de】角度看，我国已【yǐ】确定了到【dào】2020年和2030年非【fēi】化【huà】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【fèi】比重分【fèn】别【bié】达【dá】到【dào】15％和20％的发展【zhǎn】目标【biāo】，国家2030年能源消费【fèi】和生产革命的目标【biāo】是，非化石能源的【de】占比要达到50%以上，2050年要达到75%，乃至80%以上，而现在光【guāng】伏【fú】发电装机只有1.3亿千瓦【wǎ】，无论【lùn】是其清洁能源占比，还是【shì】光伏装机规【guī】模，离规划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。
那【nà】么【me】，如何扩大清【qīng】洁能源的比【bǐ】例【lì】？有两个途【tú】径：一【yī】是【shì】发展可再生能【néng】源，二是扩大天【tiān】然气供【gòng】应。两者相较，扩大天然气供【gòng】应容易受资源限制、技术制约【yuē】和成本不确定制约。而【ér】光伏的优势是资源不【bú】受限制，随着技术进步，成本也在不断【duàn】下【xià】降。因此，从长远看，光【guāng】伏发电【diàn】是【shì】很值得期【qī】待的清洁能源，应【yīng】进一步加快【kuài】发展速度。
中国电力【lì】报：您提到，光伏是很值得【dé】期待【dài】的【de】能源。那么，光伏行业【yè】这17年的发展能否支撑【chēng】这份期待【dài】？
李俊峰：光伏发电【diàn】这些年来的发【fā】展【zhǎn】的确出现了【le】好的【de】势头，特别是近两三年的【de】发展，布局【jú】更加合理，发展更具理性。
首先，光伏发电开始了实质意义的分布式为主，2017年分布式光伏新增装机1944万千瓦，同比增长3.7倍。
其次，发展中心向东部亟需能源转型的【de】地【dì】区转【zhuǎn】移，山东【dōng】、江苏、浙江、河北等【děng】以煤【méi】为主的【de】省份，已经成【chéng】为光伏发电新增装机主【zhǔ】战场，在东部地区出现【xiàn】了一【yī】些1000万千瓦的光伏发电【diàn】大【dà】省【shěng】。
三是出现了光伏发电与其【qí】他行业【yè】互补的发【fā】展新【xīn】形势【shì】，譬如，“光伏【fú】+农业”“光伏+农户”“光伏+商【shāng】场”“光伏+园【yuán】区”“光伏+渔【yú】光【guāng】”等“光伏+”已经成【chéng】为【wéi】许多地【dì】区发展转型的措【cuò】施之一。
四是光【guāng】伏发【fā】电资源无【wú】处不在，成本不断地下降，在可以预期的时【shí】间内，也【yě】就是在今后的【de】3~5年【nián】成为具有竞【jìng】争力的能源种类之一。
开源节流并重解决补贴缺口
中国电力报【bào】：随着光伏装机规模的不【bú】断增长，我国可【kě】再生【shēng】能源补贴【tiē】缺口不断扩【kuò】大。据统【tǒng】计【jì】，截至2017年底，可再生能源补贴缺口已达到【dào】1000亿【yì】元。您对此【cǐ】如何看【kàn】待？
李俊峰：首先需要厘【lí】清一个逻辑，可【kě】再【zài】生【shēng】能源补贴缺口变大，并【bìng】非由光伏装机规【guī】模增长造成【chéng】。截【jié】至【zhì】2017年底【dǐ】，全国光伏发电装【zhuāng】机达到1.3亿千瓦，但目前【qián】拿【ná】到补贴的企业，其【qí】实【shí】是【shì】2013年以前完成的【de】装机，容【róng】量约在2000万千瓦。这【zhè】也就意味着，2013年以后新增的1亿千瓦装机还没有拿【ná】到【dào】补贴。因此，不能将【jiāng】可【kě】再生能【néng】源补贴缺口的帽子【zǐ】扣在光伏发电【diàn】头上。
在我看来，补贴缺口变大【dà】的根本原因有【yǒu】两个：一是征【zhēng】收【shōu】不到位，入不敷出【chū】，补贴的缺口，逐年积累【lèi】，不【bú】断增大。补贴来【lái】源是从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征收，每年应该征收1000亿元【yuán】，但是【shì】征收【shōu】比例约75%，每年【nián】欠收200多亿元，长【zhǎng】此以往，造成了历史欠账，多年累【lèi】积成为1000亿元的大缺【quē】口。二【èr】是【shì】征收额度没有随可再【zài】生能【néng】源规模【mó】的【de】扩大而提【tí】高。目前可再生能【néng】源电价附加征收标准0.019元【yuán】/千瓦时是2013年确定的，当时的可再生能源发【fā】电装机【jī】规模不到1亿千瓦，发电量【liàng】不到2000亿千【qiān】瓦时，现在可再生能源的发电装机【jī】已经【jīng】超过3亿【yì】多千瓦，年发【fā】电量也超【chāo】过【guò】8000亿【yì】千瓦【wǎ】时，但是【shì】可再生能源附【fù】加【jiā】的额【é】度没有按照可【kě】再生能源法的要求及时调整【zhěng】，补【bǔ】贴出现缺口是必然的。
中国电力报：那么，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？
李俊峰：解决可再生能源补贴【tiē】缺口，需要【yào】开源与【yǔ】节流并【bìng】重。目前来看【kàn】，节流已【yǐ】经做得很好【hǎo】，比如，光伏【fú】装【zhuāng】机规模【mó】虽然壮【zhuàng】大【dà】，但度电补【bǔ】贴呈下降趋【qū】势。可再生能源【yuán】补贴从【cóng】2012年【nián】的上【shàng】网电价标准为每千瓦时0.9元【yuán】、0.95元和1元三个档次，现在已经下降到每千瓦时0.6元、0.65元和【hé】0.75元，每千万时【shí】的补贴下降了0.3元/千瓦时。领跑【pǎo】者计划出【chū】现了一批0.45~0.55元/千瓦时的项【xiàng】目，每千瓦【wǎ】时的补贴已经控制到0.1~0.2元左右，与【yǔ】风【fēng】电基本相当【dāng】。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，光伏发电【diàn】的每千瓦时【shí】的【de】补贴，平均每年可以减少【shǎo】0.1元。
但是我们在开【kāi】源【yuán】方面【miàn】做的很不【bú】够，开源需要【yào】做两点工【gōng】作：一方面，要足【zú】额征收【shōu】可【kě】再生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附加，把历年应收未【wèi】收的欠账收上来，仅这一项就可以增加【jiā】可再生能源补贴近千【qiān】亿元；另【lìng】一方面，根据可再生能源的发展【zhǎn】规模，适当提高可【kě】再生能源附加的【de】额度，譬如，将可再【zài】生能【néng】源附加征收额度从目【mù】前的每千瓦时0.019元，提高到【dào】0.03元，每年即可【kě】增收600多亿元，也可以弥补【bǔ】多年的补【bǔ】贴欠账【zhàng】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目前国际市场上出现了一批低于3美分/千瓦时的光伏项目，且用【yòng】的是中【zhōng】国的光伏产品和装【zhuāng】备，甚至有些【xiē】还是我国企业投资【zī】建设的。为【wéi】何这在中国实现【xiàn】不【bú】了【le】？因为【wéi】我国的各种交【jiāo】易成本太高，包括【kuò】：土地费用高，获得使用权【quán】的【de】程序过于复杂；企业融资成本过高。如【rú】何降低光伏发电的融【róng】资成本和土【tǔ】地成本【běn】，越来越成为光伏发【fā】电行【háng】业成本下降的关键因素。
仍然要高度重视发展光伏的意义
中国电力报：光伏【fú】产业【yè】如何【hé】在【zài】补【bǔ】贴有限的情【qíng】况下实【shí】现快速发展？政策应该从哪些方面【miàn】引导？
李俊峰：对此我有四个【gè】建议【yì】：第一，仍然要高度重视在能源【yuán】转型期间发【fā】展光伏产【chǎn】业的【de】意义，国家要稳定光伏产业发展政策，促进光伏产业的健康、稳定、规模化发展，共同维【wéi】护【hù】光伏【fú】发电发展的好【hǎo】势头【tóu】，不能为其泼【pō】冷水，更【gèng】不能对其发展加以限【xiàn】制。
第二，预计3~5年时间，光伏产业就【jiù】能够不依靠输血，实现健康发【fā】展。在此期间，应该提出【chū】明确的补贴【tiē】退坡机制，制定补【bǔ】贴梯【tī】级式下【xià】降目标，激励企【qǐ】业加【jiā】快技术进步，通过市场【chǎng】竞争机制，真【zhēn】正【zhèng】实【shí】现【xiàn】优胜劣汰。
第三，打破省际间壁垒，扩大外送【sòng】通道；控制燃【rán】煤发电【diàn】量，在减量【liàng】不【bú】减收的【de】原【yuán】则下，让一部分燃煤【méi】机组变为调峰机组，为可再生能源发电留出空间，解决【jué】好光伏发【fā】电等非【fēi】化石【shí】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发电的【de】消纳问题。
第四，在全国开辟绿色电【diàn】力通道，鼓励家庭【tíng】、企业【yè】认购【gòu】绿色【sè】电力，提倡政【zhèng】府机构、企【qǐ】事业单位率先购买绿色电力，使消费绿色【sè】电力成为全民【mín】自【zì】觉自愿【yuàn】的【de】行动。
来源：摘自《中国电力报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