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【zài】中【zhōng】环股份的价值观中，环境【jìng】友【yǒu】好放在第一，其次就【jiù】是员工爱戴，再次是政府尊重、客【kè】户【hù】信赖。沈浩平在采访【fǎng】中多【duō】次提到，要【yào】成为员工爱戴【dài】的公司。
尽管不愿意靠低工【gōng】资出利润，但【dàn】他愿意在和强者合作中交【jiāo】出【chū】学【xué】费，当行业靠着补贴过活，他却【què】认【rèn】为补贴迟早会退出，还【hái】是要回归到市场竞争中，在国际合【hé】作【zuò】和【hé】竞争【zhēng】上，他主张不夹杂【zá】太多民族情绪【xù】，而是【shì】回归到商【shāng】业中去，企业家应该抱着商业【yè】精神的本【běn】质【zhì】来做。
身处【chù】一个周【zhōu】期【qī】剧【jù】烈变【biàn】动、时有不测风云的行业，中环【huán】股份如何实【shí】现【xiàn】高质量发【fā】展?公司如何看待半导体行业产【chǎn】业转移，在产业规划上【shàng】是怎么考虑的?
近日，证券【quàn】时报“上市公司高质量发【fā】展在行【háng】动【dòng】”采访团走进中环股份，证券时【shí】报常务副总编辑【jí】周一与【yǔ】中环股份董事长【zhǎng】、总经【jīng】理沈浩平进【jìn】行了一场深度【dù】对【duì】话【huà】。
“建百年老店”
周一：半导【dǎo】体【tǐ】、新能源行业大浪淘沙【shā】，中环一直坚持【chí】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?
采访：证券时报常务副总编辑周一(图左)
嘉宾：中环股份董事长、总经理沈浩平
沈浩平【píng】： 我们公司【sī】坚决杜绝【jué】Office Engineer(办公室工程师)、Office Manager(办公室管理者)，成长起来的年轻工程师、年轻管理者在一线时【shí】间没【méi】有低【dī】过三分之二，这个行业需要的是工【gōng】匠。 1985年我【wǒ】们开始跟夏普【pǔ】做配套【tào】，很早【zǎo】就走出【chū】国【guó】门，大规模【mó】的硅材料周期已【yǐ】经有【yǒu】五次了，每【měi】一个【gè】大周期价【jià】格【gé】波动都超【chāo】过300%，在【zài】上升通【tōng】道中表现优异【yì】其实不是【shì】绝对实力的表【biǎo】征，真正能【néng】体现企业价值【zhí】的是在谷底中还能存在还【hái】能发展上。
这要弄清楚公司在【zài】产业链【liàn】中到底【dǐ】处在一个什么位置?在技术创【chuàng】新、商业创新上贡献了【le】什么?这个贡献是行【háng】业【yè】性【xìng】的还是局域性的?中环应【yīng】该说历史上行业五次大周期，我们大【dà】都经过，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行业【yè】需要工【gōng】匠，无论是工程师还是管【guǎn】理者都【dōu】应该【gāi】具有工匠精神【shén】，保持【chí】一种【zhǒng】谦【qiān】虚的【de】心态面对【duì】市场，保持一种【zhǒng】工程师【shī】工匠的心态，可能会更好，否则摔死的是企业自己。
周一：行业还会不会有重大技术创新?
沈浩平：2017年在中【zhōng】环股份【fèn】的年【nián】度报告里面提到，光【guāng】伏产业已进入“成【chéng】熟制造【zào】业”阶段了，现在更多的【de】是要靠集【jí】约化生产和【hé】工业4.0来降低【dī】成【chéng】本、提升【shēng】效率、改善品质。换句话说，我【wǒ】们【men】认【rèn】为大规模的创新告一段落，创【chuàng】新不是无止境的。
周一：中环目前有什么布局可以替代一部分进口?
沈浩平 ：第三轮IC(集成电路)产业【yè】转移就在往大【dà】中华【huá】区【qū】，这次转移的根本【běn】原因【yīn】是因为【wéi】市场在这【zhè】里，集成电【diàn】路也得市【shì】场导向。产业转移不以【yǐ】国家意志和人的意【yì】志为【wéi】转移，我们中【zhōng】国大陆【lù】的企【qǐ】业应该利用这次机会。
另外，我【wǒ】们只是全【quán】球产业链中的一环【huán】，首先应该摆正【zhèng】心态，它本质是一【yī】个商业行为【wéi】，本质上是一个全球【qiú】布【bù】局行为。企业还是【shì】应该【gāi】建百年老店，做不到百年老【lǎo】店也得【dé】放开眼界，毛主席说风【fēng】物长宜放眼量【liàng】。
周一：公司做了哪些布局来迎接第三波浪潮的到来?
沈浩平：中环拼命地【dì】少人化【huà】、自动化【huà】、高【gāo】效化、高【gāo】薪化，坚持工业【yè】4.0来应对，必须这么做。
过去光伏行【háng】业【yè】有很多从业者，现在开【kāi】始往【wǎng】寡头汇聚，我【wǒ】们开始从游击【jī】战走到阵地【dì】战，光【guāng】伏行业应该是和半导体硅材料一样是少数寡头游戏，因为只有少数【shù】人的【de】效率才【cái】更【gèng】高，资源浪【làng】费【fèi】才最【zuì】少，市场波动才【cái】最小【xiǎo】，其【qí】实这个【gè】是经济规律，也不以人的意志为【wéi】转移【yí】。不管中环【huán】股份在光伏材料产业还是半导体硅片产【chǎn】业，都必须要进入到前三里面去，你的产业规模【mó】进【jìn】不到前三【sān】，再好的【de】技术也【yě】没用，因为什么【me】事得有个金字【zì】塔结构，技术没有量支【zhī】撑，那【nà】叫什么技术【shù】?
“能排四颗星”
周一：还要看能不能把技术跟市场结合起来，最后把产品做出来。
沈浩平：我们从1958年开始做半【bàn】导【dǎo】体【tǐ】材料，2015年策划9-21英寸集成电路【lù】用抛光片项目，扩大我们半导体材料业务的规【guī】模，为什么【me】有信心【xīn】?因为【wéi】我【wǒ】们区熔【róng】技【jì】术已经是全球前三了，当时提【tí】了一个词【cí】叫“忍【rěn】受剥削【xuē】”，第一个心态是忍受剥【bāo】削，第二个【gè】心态是艰【jiān】苦奋斗【dòu】。
周一：忍受剥削是忍受国外大厂的剥削吗?公司半导体进度怎么样?
沈浩平：忍受知识的剥削，你作为市场新进入者，该给客户交学费。
中环从来没【méi】有像国内其他做集成【chéng】电路项目那样从外【wài】面引进【jìn】团队，我们就是自己培养【yǎng】的团队，我【wǒ】们解决的所谓难【nán】题几乎100%靠中环【huán】自【zì】己的团队。天津【jīn】是8英寸、12英寸抛光片【piàn】的基地，晶体的基地都【dōu】在内蒙【méng】呼【hū】和浩【hào】特，江苏宜【yí】兴是抛光片放量【liàng】的地方【fāng】，研发主要【yào】还在天津。我们相信【xìn】明【míng】年【nián】3、4月份12英寸两【liǎng】万【wàn】片就能量产。我们设想8英【yīng】寸要进入世界前三，这个行业是赢【yíng】家通【tōng】吃的行业。
周一：半导体行业利润情况怎么样?
沈浩【hào】平：这个行【háng】业有所谓的四年周【zhōu】期，四年【nián】涨【zhǎng】四年落，从2016年开【kāi】始量升价【jià】涨，新能源【yuán】车、AI、工业自动化等各种需【xū】要半【bàn】导体硅片【piàn】的多了，最近好一点的产品毛【máo】利【lì】率都很【hěn】高。
历【lì】史上我们【men】区熔单晶【jīng】最惨的时候毛利率【lǜ】也【yě】没低过40%，我们希望做【zuò】一个差异【yì】化竞争者，我们更相信自己的竞【jìng】争【zhēng】力。
周一：中环好多产品、技术跟国【guó】外产业链有深度融合【hé】，与国际大玩家一【yī】起【qǐ】玩，这个路线是【shì】怎么【me】确定【dìng】的?
沈浩平：中国的工【gōng】业【yè】化，特别是半导体【tǐ】、工业4.0、互联网【wǎng】+经济的情况下，许多企【qǐ】业【yè】工业3.0、工业2.0都【dōu】没做好，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客观存在，我们虽然规模很大，但我们的工【gōng】业【yè】质【zhì】量【liàng】和企业质量相【xiàng】比国际先进水平来说，应该【gāi】是有【yǒu】结构上的差距的，一些是【shì】经【jīng】验【yàn】上的差距。
发展【zhǎn】中国【guó】家【jiā】和【hé】发【fā】达国家【jiā】的差距究【jiū】竟是【shì】什么?差的就是劳动生产率【lǜ】，劳动生产率【lǜ】背后有很多因素支撑。随【suí】着产【chǎn】业转移过【guò】来以后，不光是技术，还有商业理念、企业管理、企业【yè】运【yùn】营文化，对知识产权的认知等方面都还有需要学习【xí】的【de】过程。
研发团队
“强者不独行”
周一：在半导体领域，中【zhōng】环未来会不会把重【chóng】心转【zhuǎn】向国【guó】内【nèi】市【shì】场?还是继续以国际市场为【wéi】主?
沈浩【hào】平：应该先跟强者【zhě】走，假设【shè】中环自己是一个盲【máng】人，或者半盲【máng】人，与强者【zhě】合作，可能得【dé】到更多【duō】的学习吧，如果中国国内有强者，我们【men】就跟着【zhe】强者【zhě】走。
周一：在参与国际产业竞争中，中环有没有感觉到国际同行的防备?
沈浩平：不分【fèn】黄皮【pí】肤、黑【hēi】皮肤、白【bái】皮肤，这是商业。我想【xiǎng】中【zhōng】环应【yīng】该先以这种心态【tài】来【lái】看这【zhè】件事【shì】，中国企业的企业家，可能还是【shì】应该抱着商业精神的本质来做。
我们强调的是要工业4.0、少【shǎo】人【rén】化【huà】，一人操【cāo】作几十台【tái】机器，要强调员工【gōng】的收【shōu】入，我【wǒ】们要员工二代和家人都愿意在这样一个公司的一【yī】线工作，有我在【zài】中环，就必须【xū】尊重一【yī】线【xiàn】员【yuán】工。我倒了19年班，2002年当【dāng】了副厂长还在【zài】倒班，晚上十点上班、早上六点下班。
周一：那时候你还年轻。
沈浩平：我【wǒ】想【xiǎng】真【zhēn】正的创【chuàng】新【xīn】，真正的企业家一定【dìng】在这【zhè】种环境产生。企业的发展还是要工匠精神，工匠【jiàng】精神不是说让工人们去【qù】做工匠，首【shǒu】先是工程师做工匠，管【guǎn】理【lǐ】者做工匠。
“生命总要找出路”
周一：包【bāo】括中【zhōng】美贸易摩擦在【zài】内的政【zhèng】治因素【sù】，会不会【huì】对全球半导【dǎo】体行业【yè】的第【dì】三波转移浪潮进程产生影响?
沈浩【hào】平：有影响，但我认为不是某个人能够【gòu】挡得住的。《侏罗纪公【gōng】园【yuán】》里面【miàn】有一句【jù】话，叫“生命【mìng】总要找出路”。
周一：今年行业政策调整较大，中环客户有没有什么变化?
沈浩【hào】平：客户没【méi】有大变化，还增【zēng】加了一【yī】些新客户，年底会【huì】把明年【nián】产能【néng】90%以上的合【hé】同签完。
周一：那意味着行业洗牌过程中，中环市场份额有可能还在提升?
沈浩【hào】平：那是百【bǎi】分之百的【de】，我知道市场下【xià】行的时【shí】候【hòu】该怎【zěn】么走，他们不知道下坡路怎么走。
周【zhōu】一：“走好下坡路”这句【jù】话说得很好，有【yǒu】什【shí】么经验给【gěi】大家分享一下?
沈【shěn】浩平：其【qí】实没什么经【jīng】验【yàn】，就是中国人的【de】仁义礼【lǐ】智【zhì】信。2017年价格疯涨的时候，中环【huán】把产品市场价格拼命【mìng】往下【xià】拉，而在市场下坡【pō】的时【shí】候，中环又是市场【chǎng】价格的跟随者，我们【men】总试图让振动【dòng】的幅度平【píng】缓一点。
周一：现在硅料、单晶片、多晶片，好像价格下降的幅度都很大?
沈浩平：是，光伏发电没有平价上【shàng】网前这是常态，没有【yǒu】平价上网前拿着补助【zhù】的毛利和利润都【dōu】是虚妄的【de】，我【wǒ】们认为2019年【nián】下【xià】半年或【huò】者2020年平价【jià】上网了才是市场【chǎng】真【zhēn】正的价格。很多光伏企业认为【wéi】自己在【zài】市场里，其【qí】实是能源局大的【de】计【jì】划【huá】经济的下市场【chǎng】参与者，光【guāng】伏行业现在还不是市场行【háng】业。
周一：什么时候平价上网?平价上网以后，大家靠什么来竞争?
沈浩【hào】平【píng】：2020年平价上网没有什么问题，至少在西部、中部没有问【wèn】题，东部可能【néng】更早。品质第一【yī】，份额【é】是【shì】取决于【yú】品质。
周一：现在降低成本的空间还有哪些?
沈浩平：空间巨【jù】大【dà】，我个人认为对中环来【lái】说【shuō】晶体环【huán】节【jiē】成【chéng】本可能有30%、40%下降空间，非硅成本还有20%到30%空间【jiān】，晶【jīng】片加工的成本估计也有20%空间【jiān】，综【zōng】合算起来【lái】硅片的全成本有接【jiē】近30%的下降空间，我个人认为工业4.0的【de】管理就是优化良品率。成本降低【dī】可以让企业【yè】即使没有【yǒu】地方【fāng】政【zhèng】府给补贴，也有足够空间活下去【qù】。
中国【guó】制造业毫无疑问是【shì】走【zǒu】在世界前面【miàn】的，我们制造业【yè】规模某些地方比美【měi】国人强，可能比日本、德国【guó】的差，但是我们【men】的综合配套【tào】能力要大于日本、德国。中【zhōng】国其实为【wéi】人类做了更大贡献【xiàn】。
“恐惧激励法”
周一：据【jù】说光伏行业降低补贴不会一刀切，还会【huì】继续补贴【tiē】，另【lìng】外装机量也在超预期地【dì】增加【jiā】?
沈浩平：能源局的【de】任何举措我们都赞成，乐见其成。没【méi】有这【zhè】些政【zhèng】策【cè】，中环也【yě】要活下去，也要发【fā】展下去【qù】。
周一：这种政策能不能扭转整个行业短期的困境?
沈浩平：我不觉【jiào】得是。只是把这个过程拉【lā】长了，痛【tòng】苦【kǔ】增加了。我个人观【guān】点是，最应该解决的事【shì】不是给补贴【tiē】，而是降低【dī】非技术成本，跟税务【wù】局讨论【lùn】合理的【de】税【shuì】务负担，讨论【lùn】各种法律政策，但不应该再给行业补贴钱了。
周一：听说你有时候还会想想人类宿命的问题?
沈浩平【píng】：我们公司【sī】把【bǎ】环境友【yǒu】好放在【zài】首位【wèi】，其次是员工爱戴，再次是政府尊【zūn】重、客户信【xìn】赖。
我人文主义情结比较【jiào】重。许多【duō】事情都是过眼【yǎn】烟云，但【dàn】还【hái】应该有一些真的【de】东西【xī】、美的东西，员工都不善【shàn】待，还去讲什么社会责【zé】任【rèn】?
周一：执掌【zhǎng】中环这么多年，你觉【jiào】得作为【wéi】一个国有企业，有没有难处?难在【zài】什【shí】么地方?
沈浩【hào】平：体【tǐ】制缺失【shī】大，习【xí】总书记在山东讲，国有企业不能抱残守缺【quē】，其实制度层【céng】面的缺失【shī】很大的，不能把企业【yè】当政府来管。
我们公【gōng】司的理念，其实【shí】最根【gēn】本的理念就是我【wǒ】们【men】大【dà】家上上下【xià】下【xià】管理层都有一个理念，就是让员工二十年【nián】不失业【yè】，换句话说我【wǒ】们的竞争能力强大是来自于我们恐【kǒng】惧失业的，恐惧企业倒闭的竞争力，别的【de】企业可能是高管层【céng】有巨【jù】大【dà】的【de】股权激励或者收【shōu】益的【de】激励【lì】，我们有恐惧激励【lì】法【fǎ】。
另外找一个“1”
周一：中环下一步的愿景是什么?
沈浩【hào】平：还是【shì】要全球化，可能的话，有三到四个板块【kuài】能进【jìn】入【rù】全球【qiú】细分行业前三，现在光伏硅片【piàn】进【jìn】入到前【qián】三去了【le】，半导体在【zài】争取进前三，但这样企业还【hái】是不安【ān】全，还要争取至少【shǎo】一个，所以老在想“2+1”。
周一：那这个“1”有没有一点雏形?
沈浩【hào】平：最近考虑【lǜ】“十四五”规划的时【shí】候，我比较痛【tòng】苦，就是“十【shí】一【yī】五”、“十二五”、“十三五”都很【hěn】清晰的，“十四五”就需要寻找新的方【fāng】向。
周一：你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有哪些?
沈浩平：我觉得中环股份有三大事，第一大事就【jiù】是找到那个“1”。一定不是光伏产业【yè】、半导体产业【yè】，肯【kěn】定是另外【wài】找一个“1”，这【zhè】是【shì】一个很大的事，也许在新【xīn】材料【liào】领【lǐng】域。干材料【liào】科学，我们力量很强、功底很深。
第【dì】二是【shì】工业4.0，一定要让【ràng】中【zhōng】环成为中国企业的榜样。第三是希望【wàng】体制上能有所突【tū】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