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6年的某个下【xià】午,兰州大学【xué】86级入【rù】学【xué】新生在学【xué】校【xiào】中心花园江隆基老校长塑【sù】像【xiàng】前举行集体入学教育。“今后【hòu】出去【qù】做企业就要取名【míng】隆基”,刚步入大学校园的【de】青年们在塑像前面约定,李【lǐ】振国【guó】是其中【zhōng】的一位。

三十年过去,李振国将这一约定变【biàn】成了现实, 他创办【bàn】的隆基股份【fèn】成为全【quán】球单晶光伏龙头企业。

“我只了解单晶,一辈子【zǐ】就只干了这一件【jiàn】事【shì】”。两次采访【fǎng】,李振【zhèn】国都是【shì】如此总结自己迄今为止【zhǐ】的事业【yè】。

认准单晶硅

怎么就选择了单晶这个领域呢?

当记者【zhě】问及这个问【wèn】题时,李振国【guó】似乎已【yǐ】经觉【jiào】察【chá】到采访的【de】套路【lù】,他很朴实【shí】地回答说,“没有大家想象的从小立志【zhì】,很多【duō】年前就看准了这【zhè】个行业,其实【shí】并不【bú】是的【de】。本【běn】来报的兰大【dà】化【huà】学系,后来被调剂【jì】到了物理系,大学毕业后就【jiù】一直做这个,现在也就只【zhī】会做这个。”1990年从兰州大学物理【lǐ】系【xì】半导体材料专业毕【bì】业后,李振国被分配到【dào】国营【yíng】741厂拉【lā】制单【dān】晶【jīng】硅棒,之后就一直从事与此相关的工作。

他在2000年【nián】创办【bàn】的【de】西安新盟电子科技有限公司【sī】,是隆基股【gǔ】份的前【qián】身。在随【suí】后光伏行业从萌芽到发展的过程中,以及“拥硅为【wéi】王”的时代【dài】,李【lǐ】振【zhèn】国和【hé】他的团队【duì】也曾遭遇【yù】过走单晶硅还是多晶【jīng】硅路线的【de】困惑。

“光伏行【háng】业【yè】的服务本质是什【shí】么?”在【zài】2006 年,李【lǐ】振国和他的团队反【fǎn】反复【fù】复思考【kǎo】,最终得出结论:从最终客户的价值来考虑,降【jiàng】低【dī】发电【diàn】成本。

单晶的转换效【xiào】率高,但【dàn】是拉棒环【huán】节成本【běn】也很高;多晶转换效【xiào】率低但铸锭【dìng】成【chéng】本低【dī】。“我【wǒ】们假设铸锭这个环节【jiē】零【líng】成本,看单晶能不能有生存空【kōng】间【jiān】。2006年,我们当时假设多晶铸锭做到【dào】零成本,单晶站在度电成本这个角度【dù】仍【réng】有【yǒu】优【yōu】势。这【zhè】也是【shì】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走单晶路线【xiàn】的一个根本原因”。

李振国带领团队【duì】对行业【yè】未来的技术路线进行了缜密【mì】的研【yán】究【jiū】,分析了【le】薄膜【mó】电池与晶硅电池未来对【duì】发电成本【běn】的影响,也分析了晶硅电池中【zhōng】单晶电池路线与多晶电【diàn】池路线【xiàn】,同时还分析了【le】使用【yòng】的原料到底应该是物理提纯还是西门子【zǐ】法;比较了聚光电池【chí】(CPV)与晶硅【guī】电池的发展【zhǎn】趋势,最【zuì】后得【dé】出结【jié】论: 未来【lái】光伏发电的主流路线是单晶高效电池。

“很多报道说隆【lóng】基豪【háo】赌单【dān】晶硅赌赢了,其实【shí】不是赌,我们做【zuò】过很长【zhǎng】时间的分析研究。”在采访中,李振国为自己的团【tuán】队正【zhèng】名。

2006~2012年,多少光伏企业【yè】迅【xùn】速【sù】崛起又快【kuài】速陨落,期间少有【yǒu】关于隆基的报道。2012年之后【hòu】,李【lǐ】振国的公【gōng】开活动更多了,“因为【wéi】我们感觉到了一种危机,也就是单晶有【yǒu】可能会被边缘化【huà】的风【fēng】险。

正如等【děng】离子【zǐ】电【diàn】视与【yǔ】液晶【jīng】电视【shì】之争,等离子真的不如液晶吗【ma】?未必【bì】,但等离子消失【shī】了,因为行业所有的人都去【qù】做液【yè】晶,等离子在产业链上【shàng】失去了竞争力”,基于这【zhè】种【zhǒng】危机【jī】意识,李【lǐ】振国一方面为单晶呼吁,一方面带领团队向【xiàng】光伏【fú】产业【yè】链下游扩【kuò】张。

连续创业者

如果不是【shì】此【cǐ】次采访,记者【zhě】很【hěn】难【nán】想到面对媒体还稍显紧张的李振国其实是个连续创业【yè】者。

在【zài】2000年创办隆【lóng】基的前身西安新【xīn】盟电【diàn】子【zǐ】科【kē】技有【yǒu】限公司之前,李振国已经创业多次【cì】。最初的创业想【xiǎng】法很简单,“就想先【xiān】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”。

1992年,邓小平南【nán】巡讲话,大批【pī】在政府机关、科研院所的【de】知识分【fèn】子受此影响,纷纷主动下海经商,形成了后来的一大批企业家【jiā】。李振国和他的同学们也没按【àn】捺【nà】住躁【zào】动的【de】心:李振国自毕业在【zài】国营741厂拉【lā】制单晶硅【guī】棒【bàng】后自己开了山【shān】西闻喜信达电子配【pèi】件厂,做半导体器件,二级【jí】管【guǎn】、蒸馏管;张承【chéng】臣等五位同学一【yī】起在抚顺创办了抚【fǔ】顺隆【lóng】基,致力【lì】于磁应用领域的研发和拓展【zhǎn】。1996~1997年【nián】,李振国盘下了西安理工大学的单晶基地,基【jī】地【dì】当时仅有两台单晶炉【lú】;1997 年【nián】,西安理工大【dà】学与【yǔ】航天771所合资成【chéng】立西安骊晶电子科技有限公司【sī】,李振【zhèn】国负责筹【chóu】建和管理【lǐ】。

伟大的背后都是苦【kǔ】难,这句话被【bèi】很多成功的【de】企业家提及。对于【yú】创业背后的【de】艰辛,李振【zhèn】国没有这么大的感触,一句“还好【hǎo】”轻描淡【dàn】写【xiě】带过。

“可能我是一个比较乐【lè】观的人【rén】,事情发生【shēng】后【hòu】总是会往【wǎng】积极的一面【miàn】去想”,采访【fǎng】中,他以少有【yǒu】的轻松说【shuō】到了自己的生活,“有一【yī】次我开车爆胎了【le】, 回去我跟我老婆说,今天【tiān】有一个好【hǎo】消息,有一个坏消息,你听【tīng】哪一【yī】个?她说先听坏消【xiāo】息,我说车【chē】胎爆了。她【tā】说好消息是什【shí】么?我回答不是在高速【sù】公【gōng】路上爆【bào】的。”

创业路上不可能没有波折,重要的是波折过后及时纠正。

西安新【xīn】盟电【diàn】子科技有限公司(隆基前身)真正开始做业务是在2002年。那一年公司业务【wù】进展顺利【lì】,对【duì】未【wèi】来充满信【xìn】心,于是,在2003年初的时【shí】候,李【lǐ】振国【guó】同【tóng】时开【kāi】了4个新的项目,最后所有的项目无一例外【wài】都失败。所幸【xìng】后来因为【wéi】光伏行业需【xū】求【qiú】崛起挽救了失败的项【xiàng】目。李振国想想还【hái】是后怕【pà】,“那时【shí】候公司是我和我爱【ài】人【rén】的公【gōng】司【sī】,我爱人不参【cān】与公司经营,基本是我一【yī】个人【rén】说了算【suàn】,这很爽,但也意味着你【nǐ】正确的决定会被很快执行,错误的决定也同【tóng】样会被很【hěn】快执行,你可【kě】能做了99件正确的事【shì】情,说不【bú】定有一件致命【mìng】的【de】错误,这个企业就面临巨大的不确定【dìng】性【xìng】,有可能坍塌【tā】。”

李振国反思了那次失败背后【hòu】的原因,是【shì】组织【zhī】的【de】能【néng】力不够。于是他找【zhǎo】到其【qí】他股东,引入董事会制【zhì】度,股东的首选是自己熟知的兰大同【tóng】学们。在隆基股份目前的【de】管理结构中【zhōng】,董【dǒng】事【shì】长钟宝申,高管李文学【xué】、张长江等人,都是李振【zhèn】国【guó】在兰州大学读书时的同学。“我们都是【shì】物【wù】理【lǐ】系毕业的,只是细分专【zhuān】业略有不同,我是学半导体材料专业,钟宝申【shēn】是学基础材料【liào】专【zhuān】业【yè】,李春安是磁学【xué】专业。”

现在回头看【kàn】2003年的决定,李振国觉【jiào】得自己【jǐ】很幸运,能在早期【qī】发现企业运营中的【de】这个【gè】问题, “后来在【zài】光【guāng】伏【fú】行【háng】业【yè】出【chū】现如【rú】此跌宕起伏的市【shì】场状态下,我们几乎没有【yǒu】做出较大错【cuò】误的决策,一路走过来形成【chéng】了公司的治理机制。”

采访中,李振国显得颇为平静,有点【diǎn】站【zhàn】在【zài】第三者视角审【shěn】视自己过往【wǎng】经历的【de】意味,于自省中带着肯定。他【tā】曾写过一【yī】篇文章《贫瘠【jí】里的繁华》,讲【jiǎng】述自己幼【yòu】年时的事【shì】情【qíng】,里面【miàn】提到这样一个故【gù】事:“记得在青海上初中时,我在学校数学竞【jìng】赛拿了第【dì】一名, 奖了一【yī】个文【wén】具盒,我喜滋滋地回去,迎来的不【bú】仅没有表扬,还挨了父亲【qīn】一顿【dùn】揍,因为只有三十多分。因为这【zhè】个,父亲【qīn】坚决【jué】让我转学。”

年近【jìn】半【bàn】百,创【chuàng】业多年,再忆这段往事,他【tā】说,“可能有些人【rén】觉得,要宁当【dāng】鸡头不当凤尾,我倒是【shì】觉得做企业,凤【fèng】尾也【yě】比鸡头【tóu】好点儿。”

光伏大梦想

一辈【bèi】子可能只干一件【jiàn】事,这【zhè】个事情究竟能【néng】干多大,李振国也经历过一【yī】番自我【wǒ】修正【zhèng】。

2000年:创办企业,是想让自己的物质生活提升。

2009年年会:看着台下【xià】超过1000名【míng】员工,李振国突然感觉【jiào】带领【lǐng】企业把单晶硅【guī】技术路线做好,让这【zhè】些人长【zhǎng】久的端【duān】好这【zhè】个饭碗,变成了最重要【yào】的一件事情。

2015年:他开始思考光伏在未来能源结构中会扮演什么角色。

2018年5月:成为清华企业班学员的李【lǐ】振【zhèn】国在剑【jiàn】桥大学学习了四【sì】天,原三一学院的【de】副院长给他们【men】讲了一门课程叫“2050年【nián】的地球”,课堂上老【lǎo】先生充满【mǎn】了对地球的忧虑。同年3月去世【shì】的物理学家霍金,生前也【yě】有过类似的预言“2060年的时【shí】候人类将【jiāng】被迫【pò】离开【kāi】地球”,因【yīn】为地球的【de】生态环境已不【bú】再适宜【yí】人【rén】类居住。“当时我们在【zài】课堂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些【xiē】讨论【lùn】,我觉【jiào】得这些【xiē】地球上最伟大的头【tóu】脑,他们有这【zhè】种责【zé】任感或者担忧是他们的境界,但是我认为他【tā】们严重低估了光伏。”

这【zhè】次剑桥之行,李振国想得【dé】更远了,“在两个前提条件允【yǔn】许的情【qíng】况【kuàng】下,我们可以通过光伏改【gǎi】变地球:完全【quán】清洁【jié】的生产【chǎn】过【guò】程和足够低的度电成本。”

在李【lǐ】振国【guó】看【kàn】来【lái】,光【guāng】伏可以承担起修复地球生【shēng】态的任【rèn】务。在海【hǎi】边用光伏能源【yuán】进行大【dà】规模海水淡化,同时用光伏能源建设【shè】阶梯【tī】级【jí】抽水工程,把淡化后的海水提升起来,进【jìn】入【rù】到【dào】荒【huāng】漠地区,让荒漠变【biàn】成绿洲。一旦有了这些绿【lǜ】色植被,就可以捕捉空气【qì】中的二氧化碳,将大气中的【de】碳固化下来【lái】,进入到负碳排放阶段【duàn】。

这项工作【zuò】之前没有【yǒu】人去想,是因为它需要大量【liàng】的能源【yuán】支【zhī】撑,传统意义上的能源利用就意味【wèi】着碳排放,未来我【wǒ】们【men】在光伏制造中一旦【dàn】实现【xiàn】了【le】零排放,这项工作就很有【yǒu】意义。“我【wǒ】们后来【lái】测算,如果全球70%的沙漠变成绿【lǜ】洲,就可以把有人类【lèi】以来【lái】所有的碳排放吸收固化【huà】,可以完全把地球修复到没有人类出现之【zhī】前的状【zhuàng】态【tài】。”说【shuō】到未来光【guāng】伏图【tú】景,李振国【guó】显示【shì】出激昂的情绪。

如【rú】今他正带领隆【lóng】基【jī】探索“Solar for Solar”模式,即【jí】当光伏【fú】制造【zào】全产业链使用清洁能源驱【qū】动时, 就可以实现“零碳【tàn】”生产。这种【zhǒng】模【mó】式将【jiāng】进一步有效拓宽光【guāng】伏发【fā】电的应用场景,推动光伏发电的【de】更【gèng】广泛使用。

他不【bú】是一个【gè】擅长讲故事的【de】人【rén】,他是【shì】一个能把事【shì】情做成【chéng】的人。“李振国的厉害就在于能够数十年坚持【chí】做一【yī】件事,把这件事不断做大【dà】做好。”他的同学如此评价【jià】。

一辈子只专注一件事,李振国的这个光伏故事还在继续。